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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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珠海國際賽車場, 這是一年一度的,禁改裝、統一車型、統一排量的圈速賽。

事實上也是原廠摩托每年為新車型的發布而造勢。

不過統一車型,在任何意義上來講, 都更加公平,更加側重於車手本身的駕駛技術。

這屆圈速賽的解說招募邀請了全國範圍優秀的體育項目解說, 言灼也收到了郵件。不過,這份工作邀請是秦渡涼在明裏暗裏弄來的, 還是他在佐河縣拉力?賽上的表現?被業內看見,言灼並不是太在意。

兵來將擋, 水來土掩,就順其自然看看會發生什麽。

“言老師是嗎?”

高鐵出站口, 年輕的小夥子迎上來,“你好,我是賽會的接待, 那邊上車吧。”

小夥子出示了工作證,言灼道了謝,朝他手指的方向走去路邊, 果然看見了賽會標識的商務車。

車裏有位熟人?,楊優,之前在佐河縣一起?解說拉力?賽的搭檔。

言灼和他握手打招呼,“楊老師!”

“你好你好,又見面了。”楊優很和善, “我比你大點?兒?, 喊楊哥吧。”

言灼應下。

楊優說:“這場我們兩個解說和另一位女解說,叫佩佩她?也比你年長?些, 不愛別人?叫老師,你到時候叫佩佩姐。”

“好, 謝謝楊哥。”

大約十多分鐘後,賽會接待的小夥子把佩佩帶上車,便向賽車場出發。

賽會要先在賽道給各個組開會,之後會把大家安置去酒店。

言灼先給小姑報了個平安,原本想著要不要給秦渡涼也發條微信,結果秦渡涼先一步打電話過來了……

此時言灼剛剛和導播組開完會,人?正在賽道邊兒?上。

他滑開接通,風有些大,“餵?”

秦渡涼:“我被交警抓了。”

言灼:“啊?”

這就是賽車手的歸宿嗎……

言灼在風裏有點?淩亂,於是他擡手撫了兩下頭?發,“為什麽抓你?”

想不出為什麽秦渡涼會被交警攔。無論?是摩托還是汽車,一個有賽照的人?不可能在馬路上飆車,賽照等級越高越膽小。

拿FIA A級賽照的人?,騎電瓶車過紅綠燈恨不得?下來推。

所以他覺得?秦渡涼不可能超速,沒戴頭?盔?更不會了,他那幾個頭?盔帥得?要死,恨不得?焊腦袋上。

等等。

言灼的視線落在賽車場的廣告牌上,看見了“珠海”倆字。

言灼:“靠,秦渡涼,珠海禁摩!”

“不是……”秦渡涼那邊的語氣聽上去真的很絕望,“珠海是區域性禁摩,我跑的區是能跑摩托的,但是……呃……但我忘了我是外地牌照。”

“……”言灼失笑,揉了揉眼睛,真是無奈又好笑。

尤其事情發生在秦渡涼身上,更好笑了。

秦渡涼:“……你別笑了,我經理電話沒人?接,你還在賽道嗎,你去叫他一下,我車給扣了,不能騎走只能拖走,讓他派輛運輸車來接我。”

言灼:“嗯,他們在開會應該靜音了,我現?在過去找。”

外地牌照即便手續齊全,也不能在非禁摩區騎行。或許是有些政策在近期變動,秦渡涼沒能第一時間了解到。

不過還好,懲罰措施就是扣車罰款,後續交了罰款再?走個流程就能把車帶走。

但他要參加比賽,今天要在賽道簽到。

言灼折回賽事中?心大廳,一路小跑到車組會議室,叩門?,“不好意思……”

“怎麽了?”為他開門?的人?問。

言灼:“秦渡涼被交警抓了。”

車組會議室大約有30多個人?,原本安安靜靜,只有一個負責任在前說話,其餘人?敲著鍵盤或在紙上沙沙記錄,頓時,宛如響了火警警報——

“什麽!?”

“誰!?”

“快!公關!!”

“辟謠!啊不對!道歉!發微博!發公眾號!發官網!登報!!”

言灼扯了扯嘴角,這陣勢……

他想起?自己當初“愛過”那兩個字,若是自己無中?生有,那麽照著這車隊……被交警扣車都雞飛狗跳。自己如果是造謠,那估計能被他們告得?褲衩都不剩一條。

誰的A4紙被甩在半空,誰起?猛了椅子呲啦一聲,誰不慎左腳絆右腳……

言灼捏了捏山根,把他們經理拽住,“他人?沒被抓,只是車扣了,他讓你派輛運輸車,去接他和他的車。”

“沒被拘留啊?”經理反手緊緊攥住他,“那就好那就好……”

“確實是不至於拘留的……”言灼汗顏著說。

這經理估計最?近工作壓力?有點?大,聽到些負面消息就差點?崩潰。

另一邊,秦渡涼叼著煙蹲在交警大隊門?口的石墩子旁邊。

珠海的天極藍,飄著幾朵雲。

像一顆巨大的海鹽味糖果把城市包住了。

秦渡涼很多時候和文藝青年沾不上邊。

他這時候看著天上的雲,只感覺它們長?得?像二手煙,看著幹凈的街道,騎著自行車的中?學?生,只能聯想到這群人?長?大了畢業了,會終有一天像自己一樣,接受交警的制裁社會的毒打,以及和前男友虛虛實實地過招。

想到這裏,秦渡涼就很想給這些孩子遞根煙。

再?低頭?,看看煙盒上寫的“勸阻青少年吸煙”,又回頭?看看交警二大隊的藍底白字,感嘆自己終於走上了違法違規的道路。

然後一顆霧霾藍的腦袋,擋住了海洋藍的天空。

言灼說:“走了。”

秦渡涼按滅煙,站起?來,“怎麽是你來的?”

言灼不解,“這麽震驚嗎?”

秦渡涼點?頭?,“你駕照是c照,運輸車屬於貨車,這裏是交警大隊,你來自首啊?”

言灼:“不是我開的,我朋友正好在這附近,順路坐你們車過來跟她?吃個飯。”

“喔。”秦渡涼點?頭?,“哪個……朋友……啊。”

“虞沁。”言灼說。

哦那沒事了,秦渡涼心裏這樣想,嘴上只幹笑兩聲,“哈哈,挺好的。”

真是笑得?天衣無縫呢。

秦渡涼撓了撓頭?,“那我,去裏面把車推出來。”

運輸車的司機下來,和秦渡涼一起?去交警隊大院兒?推車,言灼吃飯的地方就在這附近,他打開導航,直接步行過去。

虞沁前不久打完比賽,終於休假,和張新羽在廣州旅游。順便避一避最?近頻頻找上來的親戚。

他們在一家烤肉店裏等言灼,言灼到的時候剛好上了炭火和烤爐。

十二月末的珠海雖然沒那麽冷,但冬天看見燒得?紅彤彤的炭,還是覺得?很舒服。

言灼脫了外套在他們對面坐下,“來晚了,秦渡涼被交警抓去了。”

“啊?”虞沁詫異,“他還能被抓?交警能追上他?”

“……”言灼張了兩回嘴,不知道怎麽回答。

張新羽拍拍虞沁的手背,“賽車手也要守法的。”

“是啊……”言灼苦笑,“對了,又來找你麻煩了?”

說到這裏,虞沁撇撇嘴,筷子戳著面前的裙帶菜,“倒不是找我麻煩,阿羽樂隊的幾個兄弟一個個光頭?花臂大金鏈,老家的人?挺怕的。”

“那你愁眉苦臉的。”言灼悠哉地笑笑,“老家的人?就是欺軟怕硬。”

“是來打聽你的。”虞沁說。

說著,她?面露難色,“你大伯,跑來找我,跟我要你的手機號,我自然沒給,他們就在我面前訴苦,說你堂姐結婚你都不回去,新娘子沒人?背……讓他們家在村裏,落了好大個沒臉。”

聽到這裏,言灼哼笑一聲,順手接過服務員端來的雪花牛肉,幫忙擺在桌子裏側,“要說這麽多年,我從我小姑那學?了什麽,那大概就是人?心得?狠。”

小姑不夠狠,受不了奶奶動輒老淚縱橫,哭訴這些年獨自拉扯三個孩子,還沒了一個。小姑心軟了,因為爺爺早逝,奶奶養大了三個孩子。

言灼的父親是家裏老二,當初是言灼的爸爸說,大伯和他不是念書的料,不念了,勸奶奶供小姑讀書,小姑這才?讀出來。

言灼爸爸只叮囑過小姑,念了書,有出息了,得?孝敬奶奶。否則小姑不會心軟,頻頻往老家匯錢,月月付了房貸車貸之後,只留她?自己和言灼的一些生活費,沒能攢下什麽錢。

言灼冷冷地笑了下,給對面的兩個人?倒飲料。

“你家確實……令人?費解。”虞沁苦笑著搖搖頭?,然後似乎是聯想到了什麽,蹙起?眉心,“你當年和秦渡涼分手,該不會也是他們鬧的吧?”

說到這裏,言灼瞳仁不動聲色地顫了顫,“不全是,是我沒用。”

***

“小夥子,你是我們家小灼的什麽人??”

秦渡涼認得?她?,她?是言灼的大嬸。

“他同學?。”秦渡涼說。

“是關系很好的同學?吧?”

秦渡涼點?頭?:“是。”

“你能叫他回家不?他小姑帶著他,不好找對象,家裏老人?急死了,讓他回家吧,別耽誤他姑。”

那天是二月末,乍暖還寒,秦渡涼單穿一件連帽針織衫,正在學?校門?口的炸串兒?攤子排隊,兩手揣兜:“放心,阿姨,我回學?校就告訴他。”

秦渡涼說這話的時候笑得?溫潤有禮,眉眼彎彎,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什麽懷瑾握瑜的江南貴公子,事實上他近期的素質巔峰是禮讓行人?。

大嬸頓時喜笑顏開:“好、好,謝謝你啊同學?!”

秦渡涼在轉瞬間斂了笑,他看著大嬸離開的方向,眼眸中?像能生出刀子。

“那誰啊?”彭謙一條胳膊搭在他肩上,“你親戚啊?”

“好像確實能算作我親戚。”秦渡涼說。

彭謙在腦子裏把這句話品了兩遍,沒懂。

從那天起?,秦渡涼每天下午放學?去練車,晚上踩著放學?的點?回來接言灼。一中?的門?衛堪稱銅墻鐵壁,無關人?士一個都放不進去,這樣,秦渡涼就和門?衛進行一個無縫銜接。

“你最?近好準時。”言灼說。

秦渡涼把頭?盔遞給他:“男人?有了家庭,是這樣的。”

“……”言灼幹笑兩聲,“哈哈。”

回到107之後,言灼匆匆洗了個澡得?繼續看書,秦渡涼就戴著耳機在臥室的單人?沙發裏窩著看比賽。

他們沒有睡在同一個房間,秦渡涼雖然每晚睡前都在腦海裏編造一萬個理由留宿這間,但同時也能湧出對等數量的辯詞,人?家高三啊你還是人?嗎,人?可以沒有素質但不能沒有道德啊。

“早點?睡。”秦渡涼從懶人?沙發裏爬起?來,走到書桌邊,手指在他頭?發裏揉了兩下。

然後低頭?在他頭?發上吻一下。

言灼擡頭?,滿眼的困倦,“嗯。”

“你想考哪兒?去?”秦渡涼問,“認真的,多遠都沒事,新疆也有好車隊,不用顧慮我。”

言灼往後仰著脖子,漂亮的喉結在臥室燈下有一個倒三角的小影子。這麽一仰,脖子的酸勁兒?有些緩解,“我想去特別特別遠的地方,沒人?找得?到的那種遠。”

“歡迎報考石河子大學?。”秦渡涼挪到他背後,兩只手在他肩頸不輕不重地按摩,“雙一流,三千八百公裏,民航都得?飛五個小時,夠遠嗎?”

言灼被他按得?很舒服,順勢便隨意地說:“好啊,報個機械設計制造,畢業了去你車隊給你修車。”

“哇,言工。”秦渡涼說,“機修技工在車隊裏可是話事人?,抓著車手噴的那種。”

言灼按住他捏著自己肩膀的手,沒有接著秦渡涼的話往下說,他抓著秦渡涼的手,把他拉著俯下來,說:“阿涼,你如果想去上海、北京、廣州,或者出國,都可以。”

“我……”

言灼打斷他:“我不會忘記你的。”

言灼說:“你是我遇見過最?好的人?,以後也是。”

說完,言灼在椅子上側過身,雙手捧住他臉,拉下來和他接吻。

少年青澀地貼著他嘴唇,少年還不會主?動探舌,只和他磨蹭著、淺淺地貼合著。

這是他單純美好的少年,像初秋日落時分,梧桐樹下蹲著發呆的小白貓,看見自己時,會悠揚地“喵——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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